灵魂的显影——陈丹青力荐阿蓝牧师之“微尘圣像”(2)
《境界》:对于年轻的基督徒艺术家,您有什么建议?
阿蓝:单就艺术表现本身,我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己真有资格可以对其他的艺术同好指指点点,唯有把自己在信仰上领受的一点皮毛抛出来与大家分享、对话。我觉得很惭愧,由于自己做的并不好、不够努力、甚至可能因此羞辱主名,唯愿上主怜悯我的无知无能。
链接【观展感受】
卡洛斯:
人们好奇阿蓝牧师作了怎样精心的设计才能获得这样奇妙的照片。牧师却说自己记性不好,常常忘记约了人上门拍照,听到敲门声才匆匆准备。拍摄的时候便是临时搜罗一些物件出来,衣服也是挑几件试试再选择合适的。
这些服装道具其实都是“捡来的”,每当教会有人离世,牧师便收藏几件逝者的物品,以后若是有人拍照便派上用场。或许也正是这些历经岁月的物件,让时间积淀的平静在人像里显露出来。因为与牧师相熟,照片里的人表现的都是最自然的自我。牧师并不设定拍摄的主题,而是在获得照片以后依着《圣经》寻找灵感。若是读过《圣经》,不难发现这些灵感与照片契合妥帖,那些《圣经》中的人物如同在镜头下复活了一般。
牧师说这世界的存在有一个终极的意义。我想,在这时间的洪流之中,每个人便如同一颗颗微尘。因为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不会为大多数人所知所见,平凡地生,平凡地离去,如微尘一般,看不见,摸不着,也听不到。
而当一束阳光射向这些微尘的时候,借着太阳的力量,它们才显出身影,翻转挪移,折射出点点亮光。就如同镜头下平凡的人们,和镜头外的牧师,他们反射出的,应当是那来自上帝的力量吧。也正是这奇妙的力量让你我被牧师的作品吸引,愿意凝视这些黑白照片里的形象,去寻求一些东西。
Dromedary:
他给我最大的感受是,对世界对生命都怀有一种敬畏敬重之情。从他的作品里能感受到他对每一个被拍对象都抱以百分百的真情实意。他说,一方墓碑的的意义是提醒人们,这个人已经逝去了;一张照片的意义在于,它告诉人们,那个时刻曾经存在过。
赵山:
他的每一个作品都是结合圣经的一个故事,使我在艰难的道路上看到了曙光!他的分享其中有一句我印象很深,“我常常要对付啃食我的焦虑”。正是我们很多人的常态,有时间犹豫不决,有时候不自信。另一句话是:“耶和华的眼神让我迷离,充满着大爱,真正的温暖着我的心。”
陈丹青:
“以神性的目光看待人,在人的身上,看见神性。”以上,是我受阮义忠先生委托评选数十位摄影家作品时,对冯君蓝作品的简评。现在君蓝摄影展开幕了,话可以说下去。
君蓝的本业不是摄影家,而是台湾的牧师。因阮先生教益,爱上拍照。眼前这组照片迥异于种种当代摄影,带着过时的气质:那是什么气质呢?而照片中的男女,个个动人,但这动人的理由,莫可名状,近乎陌生感,似乎来自我们遗忘很久的观看本能:那是什么本能呢?
他的半数模特是当地教民,长着台湾山地居民几代混血的骨相。另有若干被拍者是他的大陆朋友,可是,奇迹般地,每个人物被他抹去了社会与时代的属性,仅仅变成一个“人”,穿着同样不辨时尚的服饰,间或被要求手里拿着枝叶或别的什么,有几位少年和女孩穿着他用植物或毛皮亲手编织的“衣裳”。我不知他怎会起了这样的念头设置模特,以至你再也想不出他(她)该是别的扮相,好似生来就为了给君蓝拍这张照。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又复兴的“照相馆摄影”美学,或许可以认作是君蓝的参照。说来也算常态,当代摄影美学总不免乞灵于前代,当照相馆模式老到足够退出历史,又会如幽灵般被请回来,忽而显得“新”了。但君蓝偏居海峡一隅,无涉现代摄影的讯息源与功利场。他拍摄他的人物,有点像,或者,正像他在布道——虽然我不知牧师怎样布道——他一定是位极度虔敬的牧师,我确信,他无时无刻想象着基督耶稣,并认定他的信众正是耶稣看着并爱着的人。
可是拍照究竟不是布道。肖像摄影——没有环境的映衬,只是站着、坐着,看着你——尤其难。此所以我无法明白君蓝怎能一举跨越好几代影像风格,回到十九世纪如纳达那样的美学。那时,摄影远不知道未来的能量,但此后,我不觉得任何伟大的人物摄影能够超越他拍摄的同代:柏辽兹、波德莱尔、乔治桑、马奈、杜米埃……在老式曝光的相机前,成为影像经典,进入永恒。
我不是说,君蓝,或别的哪位现代摄影家有可能成为另一个纳达。但在君蓝的凝视中,我意外遭遇了奥古斯都·桑德的摄影目光:一个诚实的人看着另一个诚实的人。但君蓝的目光更用情、更富微妙的诗意——我不想用“宗教感”这个词——他的目光如此谦逊,怀抱生气勃勃而毫无意图的爱:如今可有摄影家这般看着他的模特?
令我好生迷惑的是:精明的技巧与这目光同步跟进,且难以觉察。君蓝大部分作品的构图、光影、质地,几乎不能更动。他摆布模特的坐姿、动作,他设定并剪裁的构图,真要使我们惯画人物的油画家羞煞。他的照片总能凝结着经典图式的恒定感,好像那是久远的作品,远到接近桑德甚至纳达的年代。
奇怪,当我得知君蓝是牧师,自以为明白了这组摄影何以格外虔诚、质朴、出离尘世——参赛的其他摄影师各具锐眼,但与君蓝的作品没有可比性——然而信仰不仅是创作的理由,更不会使作品更优美:别家牧师有望拍出同样的照片么?
所以君蓝的影像对他自己也可能是一场意外。当我询问他何以拍得这么好,他诚惶诚恐。我只能转而相信:一个摄影的新手,可能若有神助:当新的媒介(譬如,照相机)刚刚上手,这媒介可能会做成后来不再能做到的事。相较于后世无所不能的摄影大师,十九世纪中叶的纳达、上世纪初端的桑德,也是摄影史新手,甚至业余者。他们只是当年的照相馆师傅,但他们看人的目光,无可企及。
木心说:耶稣是个艺术家。他又说:艺术家,是分散的基督。
君蓝有福了。他怎会爱上摄影呢?他不知道(最好不知道)自己体内住着一个天生的艺术家,这位艺术家,照他自己的说法,以不辞生死的信念,爱着耶稣,并发愿如耶稣那样,爱着众人。
冯君蓝的肖像作品逾越了客观记录的层次,或者可以称之为“诗意的灵魂肖像”。他的作品反映出的人,不是浩瀚宇宙中一连串的偶然巧合所衍生的意外,不是欲望的主题,也不是文化的动物,却是物质与灵魂的揉合,是因着被赋予永恒意识而焦虑的有限存有。
阮义忠:
冯君蓝以牧师的身份试图从教友身上揭露圣经的启示,而他也的确成功地传达了信仰令人宁静、充实,使人坚定、圆满的神秘力量。这些肖像呈现了心灵提升的气韵,悠悠地述说着卑微如尘土的人,也能由凡转化为不凡。摄影最强的特性就是把瞬间凝注,冯君蓝的作品却刚好相反,仿佛是在缓慢释放着时间的流动,拍的是由迷到悟的觉醒过程,让人看到寻求救赎的努力。
尤勇:
在摄影技术武装到每一个身体的时代,阿蓝的摄影是独特的,并不是他的相机独特,而是他的目光独特。他的目光背后,是阿蓝对在上帝面前活着,按照上帝的形象造的“人”的感知,这个维度揭示了一种人之为人,卑微与尊贵,受宠与被弃,苦难与欢愉等吊诡的生命形象。
所谓微尘,便是毫无意义,不值一提;所谓圣像,却是尊贵尊荣,意义非凡的。这两个维度共同塑造了阿蓝摄影的魅力,也正是人的形象在艺术表达中最触心动魄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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