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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欧阳光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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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之后，欧阳的手好了。艳红便推脱不干了。她说她累坏了，从今往后还是该由欧阳来承担全部家务。欧阳同她商量，说你帮我分担一点家务吧!我做饭、打扫卫生，你就洗几件衣服。现在是夏天，衣服薄，容易拎干，我的手虽说外伤好了，可是没有劲儿。再说，我还要抄写圣经呢。艳红就说别抄了。欧阳说不行。艳红说不行也得行。欧阳说我就是要抄，难不成你去告我。艳红说别以为我不敢。

第二天是星期三，欧阳下班时还有点活没有干完，就耽搁了半个小时下班。于是他没有回家，直接去参加聚会了。

艳红见欧阳没有回来做饭，以为他跟自己抬杠，怒气上来，头脑发热，就真的去革委会告发了欧阳。红卫兵问艳红欧阳在什么地方聚会，艳红也说不清，只说了北郊。红卫兵去了北郊搜查，没找着，以为欧阳告诉艳红的是相反方向，于是去南郊搜查，折腾了半宿，还是没有找着。第二天中午，红卫兵就直接去工厂带走了欧阳。

欧阳被关了三天，他紧闭嘴唇，什么也不说。一个红卫兵一急，就一拳打在欧阳的嘴上：“叫你不说话!”欧阳的两颗门牙立刻掉了，满嘴鲜血。第二天，欧阳又被拉来审问，他还是不说一句话。一个红卫兵一脚踢在他那只受过伤的腿上，欧阳就倒在地上了。这个红卫兵还不解气，又朝他那条伤腿连踢了几脚。

艳红见欧阳真的被关起来了，也害怕了。这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母亲知道了就说，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两口子吵架还真的当真。要是光明死了或者被他们打残了，谁来养小孩?你也不希望孩子生下来就没爹或者你有个残疾的丈夫吧?如果这样，那可够你累一辈子的。

第二天，艳红就哭哭啼啼的去了革委会。她说没有的事，是因为两口子吵了架，欧阳离开家，她一气之下瞎编的。革委会的头头狐疑地望着艳红，把欧阳叫了来，说，既然你没有去哪里聚会，那么你离开家之后去了哪里?如果能找出证人来我们就相信你。

这时欧阳的师傅来了，说他可以作证，欧阳当晚在他家过的夜。头头还是怀疑地望着他们。又过了一会儿，艳红的弟弟也来了，他也是红卫兵。他来跟姐姐姐夫说情，最后头头终于放了欧阳。

大家用木板车把欧阳拉回了家。欧阳回到家里一句话也不说。艳红说，起来吃饭吧，欧阳冷冷地说，咱们离婚吧!艳红说，离不了了。欧阳说，为啥?艳红说我们有孩子了。艳红又说，你实在要离也行，我去把孩子打掉。欧阳说，不要打掉孩子!欧阳知道，上帝是不喜悦堕胎的。可是艳红不知道，她以为欧阳只是想要孩子。

第二天，艳红上班去了。欧阳想到也许红卫兵要来抄家。于是他打算把那本他抄了一半的新约圣经藏起来。他拖着他那条伤腿起了床，想要藏圣经，可是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最后，欧阳找来一个铁皮桶，打算把它烧掉。当火光冲起来的时候，欧阳忍不住落泪了。他在心里说：“欧阳光明啊，你何时才能见到光明?”

果然，第二天，红卫兵抄家来了。他们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就走了。欧阳想，今后还得小心，恐怕聚会也去不了了。他不能把聚会点给暴露了!

就这样，欧阳没有再去参加聚会，也没有圣经读。他呆在家里伺候孕妇。艳红自从怀孕之后，整天娇滴滴的，所有的家务活都归欧阳干不说，她还指使欧阳做这做那，叫欧阳给她捶背、柔腿肚子，洗脚、洗头，欧阳都照做了。

第二年春天，艳红生下了一个女儿。欧阳很开心：他做爸爸了!

做了爸爸的欧阳更忙了。那几年他在家里是怎样给妻子、女儿当牛做马自不必说了!

这一年的10月，即1976年的10月，“四人帮”倒台了。全国人民欢欣鼓舞。欧阳光明抱着女儿站到高高的台阶上，举手高呼：“光明!光明到了!”

“四人帮”倒台了，中国政府开始拨乱反正。虽然教堂还没有立即开放，被关押的信徒还没有立即被放出来，但已经没有以前那种恐怖了，大家可以读圣经了。欧阳又去找李叔叔借圣经来抄。李叔说，他会去印刷一批圣经，到时送给欧阳一本。

“四人帮”倒台了，欧阳给女儿取了一个名字叫“欧阳胜利”。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夫妻俩曾经为给女儿取名意见不合。欧阳想给女儿取一个圣经中的名字“玛丽”，而艳红则想给女儿取名为“文革”。欧阳一听便反感。艳红就说，那么就取个花儿的名字：兰、梅、菊什么的，欧阳还是不同意，于是女儿就暂时没有名字。现在，“四人帮”倒台了，人民胜利了，光明战胜了黑暗，圣灵胜过了邪灵。所以，欧阳决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艳红也同意了。

1978年农历年的年底，即1979年初，还没有过春节的时候，艳红又怀孕了。艳红对欧阳说她要打掉这个孩子。欧阳说为什么。艳红说现在“四人帮”倒台了，各行各业都在力争上游，搞“四化”建设，国家也提倡计划生育。每个单位都在年终评先进，她们单位也要评。如果生了第二胎，恐怕不能评上先进。那时国家刚提出“最好生一个，最多生两个”的口号, 还允许生第二胎，只是提倡两个孩子之间要间隔三、四年，但并没有硬性规定。

“不是还可以生第二胎吗?”欧阳说。

“可是要间隔四年。”

“可是你已经怀上了，那怎么办?”

“先打掉吧!”艳红说。

“不行，上帝不喜悦打掉孩子!虽然他/她还没有出生，但上帝已经赋予了他/她灵魂!”欧阳坚决不同意。

“又来了。我不是基督徒，这些条条框框管不着我!你是不是想要个男孩儿?”

“老婆，如果你还没有怀上咱们就不生第二个了。可是你已经怀上了，打掉就不好了。老婆，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不管是男是女咱都要。等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咱们胜利就快四岁了。你生了这个孩子我立即去做结扎手术，行不行?”

“不行!我还要当先进呢!”艳红坚决地说。

“你这个女人，是当先进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我不许你去打掉孩子!”欧阳生气了：“你要是打掉孩子咱们就离婚!”

“离婚就离婚!”艳红说。

艳红果真去打掉了孩子，欧阳很难过。他向李叔述说，并说自己想离婚，想听听李叔的意见。李叔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说：“不能同负一轭!不能同负一轭呀!”

欧阳回到家里，心情很不好，不想同艳红说话。艳红说：“你是什么态度?我刚做了手术，你也不理我。要不咱们就离婚!”

欧阳终于同艳红离了婚。因为孩子还小，就随母亲艳红生活，欧阳负担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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