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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乘船去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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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恩又接着往下讲述了另外两个姐姐的故事：

当梅露丝看到女儿露露的遗体，便晕死过去了。她被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出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一些好心的老师来看望她，并且告诉了她怀孕的消息。他们安慰他、鼓励她为了另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好好地爱护自己的身体，不要太伤心。

足月之后，梅露丝又生下一个女儿，那时候黄牧师还被关着，她便给女儿起名为黄丝丝。黄约瑟拒绝写认罪书，拒绝写“放弃基督信仰”的声明，所以被一直关着。因为监狱里潮湿阴冷，他患上了风湿，风湿又影响到了心脏。一到周末，梅露丝便把女儿丝丝寄托在原来一起参加聚会的好姐妹家里，然后她骑车去看望丈夫，每周都去，给她送去她做的好饭好菜。当然，同屋还有其余三个人，露丝不得不多做一些。当时黄约瑟没有一分钱的收入，全靠梅露丝一人养家。那时梅露丝既上体育课，又上音乐课。梅露丝结婚之后，跟丈夫学会了弹钢琴，也懂乐理知识，她歌也唱得好。黄约瑟被抓走之后，学校缺音乐老师，梅露丝就上音乐课。虽然她既教体育又教音乐，工资却没有涨。那年头涨工资不是哪个校长随便说了就可以算的，得报到教育局批准。那年头也不是按劳分配，而是按照工龄，每年涨一点工资。所以，虽然梅露丝教两个科目，工资却一点没有变。不过，这倒使她牢牢地保住了这份工作___学校不能没有她，如果她也走了，学校就会同时缺体育老师和音乐老师。所以当后来革委会来学校调查反革命黄约瑟的老婆时，校长都极力为她掩盖。

梅露丝就用她那微薄的工资支撑着这个家，她节衣缩食，精打细算，她的有些衣服上甚至打着补丁。每逢过年过节，她还给母亲寄去一点钱，表示她的孝心。母亲说，你都那么艰难，就不要给妈寄钱了。可是梅露丝仍然寄去。她的大哥见妹子日子艰难，就把她寄来的钱攒起来，给她买了东西寄回去，还总是多寄一点。梅恩说，大哥你的恩情妹子记住了，日后报答你!

后来，黄约瑟的病情严重了，就被送去了医院。他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病情没有得到好转。这时丝丝一岁多快两岁了。一天，丝丝发烧，躺在床上。梅露丝拿起温度计正要给她量体温，她又说要喝水，露丝把温度计放在床上，去拿女儿的水杯，刚拿起水杯，就有人敲门。露丝打开门，一位老师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说，老黄不行了，你快去医院见最后一面吧!梅露丝一听，手里的水杯便掉在地上，甩了个粉粹。她顾不上收拾，把门一锁，就去了医院。梅露丝走后，丝丝伸手去拿床上的洋娃娃玩，那只温度计正好放在洋娃娃上面。丝丝拿起娃娃，温度计便掉下来，掉到床下面去，甩碎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抢救，黄约瑟总算醒过来了。第二天早上，当梅露丝赶回家的时候，丝丝已经死了，死因是水银中毒。那只温度计里的水银在屋子里蒸发，丝丝就中了毒。

梅露丝简直要崩溃了!

好在黄约瑟被放了出来，回家养病，这样，夫妻两人一起承担失去女儿的痛苦，梅露丝感觉好受一些。还有，黄约瑟的身体不好，梅露丝必须振作起来，照顾丈夫，这样，总算把失去女儿的痛苦压下去了。

后来，每当梅露丝回忆起这一段时，总是说：“丝丝很聪明，半岁以前就会发出‘妈妈’的音，虽然那时是无意识的。半岁以后就能有意识地叫妈妈了。刚一岁，她就会唱‘哈利路亚赞美主’了____虽然只有一句歌词。一岁半的时候，她会唱：‘ Joy to the world, the Lord is coming’ ___两句歌词。可惜她不到两岁就走了!她爸爸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呢!”

黄约瑟在家里休养，但是红卫兵造反派并没有放过他，叫他一边休养一边写认罪书和“放弃基督教信仰”的声明。

在梅露丝的悉心照料下，黄约瑟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过了几个月，梅露丝又怀孕了。在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黄约瑟又被带走了，原因是，当红卫兵造反派来检查他写的认罪书和声明时，他交给他们的不是认罪书和声明，而是写的“四人帮”的罪状，还有就是写些什么“咱们中国应该建设成为一个自由、平等、民主的基督化的国家”之类的话。黄约瑟不但被带走了，还被打成了反革命，关到了市里的大监狱里。

梅露丝愤怒了!她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她把一些弟兄姐妹召集起来重新开始聚会，她上台做讲员。她似乎就是要跟红卫兵对着干。可是他们才开始聚会不到一个月，就被红卫兵发现了。红卫兵来捣毁了聚会点，并且要把她带着。

红卫兵说：“你不知道国家不允许非法聚会么?”

梅露丝回答：“我只认神的国、神的家!”

红卫兵头头说：“带走!”

几个红卫兵上来抓住梅露丝，在拉扯中，一股殷红的血从梅露丝的腿上流下来。梅露丝被送到医院，胎儿还是保住了。

梅奶奶知道了，写信对露丝说，别去逞强了!你现在要紧的是保住孩子!

梅露丝听了母亲的话，乖乖地呆在家里养胎。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红卫兵又上门来找茬了。他们说，黄约瑟那个老顽固，给他那么多次机会都不肯写认罪书和声明，他的婆娘又在家里搞七搞八。要不是看她是个孕妇，早把她抓起来了。她呆在家里也不能让她好过!于是他们上门来，拆掉了梅露丝家里的水管，并且对周围的老师扬言说，谁敢给她提供水就拆谁家的水管。

这下梅露丝可就惨了!她不得不挺着个大肚子，到学校操场后面的农家的水井里去打水，单程就有两公里路，来回就是四公里。她把一只小水桶绑在自行车后面，推着车慢慢地走回家。那时她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不能骑车，只能推车了。光是这一小桶水就得花上一个小时。每天她托回两桶水，只够做饭和饮水。要是洗衣洗菜，她就端着盆儿去农家洗。这样，每天因为水的问题，她得走好几趟，把她折腾得够呛。

有一天，当梅露丝托水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孩子就早产了。这也是一个女儿。这个孩子才在母亲的肚子里呆了七个月，生下来时小小的，瘦瘦的，很可怜的样子。梅露丝只看了她一眼，她就被护士抱走了，说是抱到婴儿室去特别护理。可是当时一个县级医院的医疗条件差，根本没有婴儿暖箱，护士的经验也不足，责任心也欠缺，就这样，这个早产儿没有活过24小时，就死了。

多年以后，当梅露丝回忆起这段往事时，她伤心地说：“我还没有抱过她呢!她甚至没有名字，就这样走了!”

美惠听到这里，说：“姑婆真可怜，生了三个女儿，一个也没得着!那年头!唉!”

梅恩沉默着，没有说话。

“后来，后来你又是怎么出生的呢?那时姑婆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还能生孩子吗?难道?难道你是?”美惠想说：“难道你是姑婆抱养的孩子?”可是她没有说出口。

“我是‘梅恩’，是上帝的恩典呢!妈妈在四十七岁那年生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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