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山里的桃花源,唱到他们被爱得着(2)
教孩子写诗,会涉及到他们幼小的心灵当中,也经历生死的人生的变故,孩子的诗对于生死的思考很有意思也深刻。我小时候害怕死亡,我就会思考人死后会怎样,是不是感觉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了,死亡显得阴森可怖。年龄越大,对死亡的思考越来越少了,用各种手段麻痹和逃避。
回过头看觉得那是人生命当中与生俱来的。受的教育越少,对死亡的想法越真实,越回归到我们生来就要面对死亡这残酷的事实。当学生在一些日记上表露死亡的时候,孩子们就开始下课谈论,谁谁死了。有时对孩子而言,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村里的好人死得早,恶人却活得好好的,我不想压抑孩子们对死亡的认识,我会鼓励他们去思考。有时他们会带着疑问,回家问父母,信主的父母告诉他,死后会有乐园。
面对淫乱和早婚
当年宣教士伯格理去时苗寨,不得不面对很多早婚、淫乱的习俗。苗族偏向早婚,他们有一个节日叫做花山节,当时没有结婚的概念,寨子里有一种房子叫做“宿寨房”,相当于男女交合的地方,晚上去了,怀了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当时伯格理帮助当地人求知,步入现代文明,甚至帮助发明了苗文字。伯格理还做了一个改良,把苗寨狂欢的花山节,改成体育运动,到现在这个活动仍有传承。
不过,不好的苗寨习俗传承下来,一个民族的改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妻子的班级,曾有个五年级的学生,她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女孩,也是学伯格理苗文最好的学生,她甚至可以把我讲的一首歌的歌词翻成苗文。现在能掌握这样能力的孩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有一天她突然不来上课了,没有人联系得上她。他们家在寨子里头算是文化程度比较高的,爷爷、外公都上过初中,能说汉话。跟他家人聊了之后才知道她原来是跟一个男孩走了,谁劝都没有用。
苗寨很小,通常很少和汉人通婚的。他们的交友方式是需要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比如说婚礼。如果这个寨子举行一个婚礼,附近苗寨的青年男女都过来,当伴郎伴娘之类的,这个时刻是他们认识寨子之外的男生女生的重要时刻,由此也会产生一些情愫而促使他们的人生改变。
那个女孩就是在这样一个婚礼上遇到一个男生,男生一发出邀请,要带她去哪里,她弃家而去。这样的现象在当地司空见惯。我曾采访过当年伯格理学生的孩子,他到现在还活着。当他谈及此事时,感慨地说:“在我们这个地方待长了,就知道我们民族的糟糕之处。”他特别提到苗寨的低龄化的男女性关系,淫乱和早婚。据他观察,能离开本地跟着男孩子跑掉的女孩子,在苗族女生当中都是思想比较开放的,而很少人能挣脱这种传承的束缚。
我的朋友阿壳也说:“在苗寨村里,很小的孩子都可能关系混乱。这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主要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事不止发生在大人身上,也发生在大人和孩子,以及低龄的孩子之间。
以前虽然读过石门坎的历史,知道滥交、贫困,是苗民真正的魔鬼,但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吗?无奈这是实情。它们像灰色的影子,不时出现在孩子们的日记里,甚至他们的日常生活中。
想到妻子班上那个女孩,随便跟着男孩子出去了,也没结婚,出去打工,回到家族也不被认可,我内心一片悲哀。他们所面临的一切的艰难会很快导致双方感情破裂和分手,而分开后又可能会寻求新的性关系。
这是我最终觉得福音使命比教育更重要的原因,因为知道答案是在福音里。福音不单是从口头的传讲,福音也要改变他们的生命。我和妻子采取的方式是与有这种倾向的孩子们单独约见,请他们吃饭,跟他们聊天,聆听他们的故事。
许多学生热切敞开心灵,跟我们分享他们的内心世界,然后我们一起讨论应对的方法。就像宣教士伯格理来到这里,语言不同,文化迥异,但他把耶稣的爱化做教会、医院和学校。我则尝试用诗歌和绘画,将盼望和爱带给他们。
“上帝的花朵们”
一百多年前,穷僻的苗岭来了一些英国的”支教老师”,他们在这片贫寒的土地上爱没人爱怜的苗家人,他们的日记记录这些苗家的孩子:
“当小生命降生之后,父母参照周围的事物给孩子们起了些带有‘花’或‘美丽’含义的名字。在苗岭处处,你会发现小麦花、大麦花、杜鹃花、山茶花、荆棘花及燕麦花之类名字的孩童……”
“我们动身前往下一个村寨,孩子们送了我们很长一段路,一路上以他们可爱的方式谈论着所有相关的事情,诸如小鸟、绵羊、牲畜与花朵……全部的话语都是那么稚朴与自然。不一会儿,我们要分手了,有些孩子垂下了他们的头,用自己的破衣袖擦拭从眼中流出的泪花,然而我们仅仅在昨夜之前第一次相会,他们就是上帝心中的花朵。”
苗家的孩子用稚朴与自然的话语,真挚的情感赢得了这些黄发碧眼的异族人的心。“上帝心中的花朵”或许是这些信奉上帝的人对苗家孩子最高赞美。
一开始,我并不太能理解为何他们会生出这样的感慨、赞美。与之相反,第一次踏上这片苗岭,我发现这些“上帝心中的花朵”其实一点儿也不美。他们满身泥垢,散发着令人难闻的味道。
有个孩子叫朱银泽,头发卷卷的,鼻子总是吊着两串长长的鼻涕,即使在北风刮得最厉害时,他依旧穿着一件单衣,衣袖满是鼻涕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黑。记得有一次,我问他:“朱银泽,你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他回答:“小的时候。”是的,与“上帝心中的花朵”们朝夕相处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除了身上的气味,苗家孩子还非常怯弱、胆小,他们的眼神总是习惯性躲避老师的目光。唱歌,是我和孩子们亲近的方法,因为孩子们也爱唱,他们在歌唱中可以放下紧张的情绪。有时候唱得高兴,忘乎了所以,彼此也就能相视一笑了。
我背着我的小吉他,和孩子们一起在操场上唱,课堂上唱,厨房门口唱……歌唱得多,日子长了,和孩子们则熟络起来,他们带着我走村串寨,一路上以他们可爱的方式谈论着所有相关的事,诸如小鸟、绵羊、牲畜与花朵……全部的话语都是那么稚朴与自然。
日子再久一点,和这些苗家孩子们不分彼此了,渐渐的我不再能闻到孩子们身上的臭味了。“上帝心中的花朵”慢慢散发出不一样的味道。
《苔》,是我和孩子们最爱唱的诗歌之一: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青春悄悄地来了,微小的苔花静静地开放着,虽然它不那么起眼,但开放的苔花,却有它自己的美。这是我自己生命的写照,也是孩子们生命的写照,我们都来自大山,我们都一样的肮脏、怯弱、胆小、自卑,像苔花一样微小不起眼,但花儿总有它开放的时刻,那美,独一无二。
我们一起唱着,一遍又一遍,祈求着这歌声能一点点的寻回一些他们的先民在血与火的征讨中,失落掉的尊严与自信。
古诗唱了一首又一首,后山的蒲公英张开了又合拢,孩子们的个头并智慧与身量也渐长,一篇篇动人心扉的诗文悄然发芽,这一切的发生对于一个“教语文的音乐老师”来说,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这些“上帝心中的花朵”却一朵一朵的,在不为人知的潮湿角落里,以奇妙方式生长着。
散居在乌蒙山区的苗家人虽然不再吟唱古歌,但他们的苦难至今却尚未结束:现在的他们放下了手中的锄头与肩上的背篓,漂流在城市里的工地中,汗流满面地建楼房修公路,为了糊口,也为了孕育下一代。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苦涩的,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些花朵是要盛开的,因为他们是“上帝心中的花朵”。
朋友阿壳说:如果不是文字,它将沉没到黑暗深处。已经有那么多生命被遗忘,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不能坦然接受小孩也这样。在生命之初,有些可能令人心痛,也让人忍不住心生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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