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元”医生法耶:我希望像战士一样死在战场上(2)

突然法耶医生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张开大嘴急促地呼吸,我不想惊动他,只能默默无语,暗中为他祈祷上帝。突然法耶医生睁开眼睛虚弱地说:“我不舒服,能否请你给我量一下血糖?”
“385!”我叫了起来:“血糖太高!”法耶医生示意我拿他的冰盒,我找到了胰岛素注射液,他谢绝了我的帮助,在汽车起伏的喧嚣声里,颤颤巍巍地将10个单位的胰岛素注射进了腹部的皮肤。他突然眼圈红了起来:“我感觉我将会在60岁以前死去,我现在58岁了,还有两年。我希望我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在战场上,不希望死在家里。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一起来麻风村的原因,也许我会得偿所愿。”
我默默测量法耶医生的血糖,“190, 太好了,血糖下降了!”法耶医生的脸色还是黑里透白,精神萎靡。他闭上眼睛,张开口吸气,不再说话。
晚上六点钟,大巴一路跳跃了十六个小时,终于到达了肯达谷省。我搀扶着法耶医生,慢慢挪向他的房间,每走一步,他虚弱的双腿都在地上留下一道拖痕。我们把他连拖带拽弄到了房间,我测一下血糖,“只有45,太低了!”
我赶紧去拿了一瓶橘子汁,给他补充糖分。他仰头喝了不少,冲我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昏昏睡去。我也回到房间,吃过晚饭后,带着满身的疲惫躺倒在床。我一直默默祈祷,求天父看顾法耶医生,我们已经在一起工作过五个夏天,我还需要和他一起见许多麻风病人,上帝呀,请原谅我,我下次一定不让他来麻风村了。
晚上12点40分,我的房门被敲得咚咚直响,“法耶医生不行了!”我冲到他的房间,他大便留在身上,满房间的臭味,他告诉我,他需要洗澡。我按住他的手,测量血糖,“74,太好了!”我给法耶医生喂了几口橘子汁,心中暗自高兴,以为法耶医生已经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刻。我和同行的尔钢弟兄一起,把他送到了澡房,他坐在地上,任凭水柱浇在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上。擦干了身子,他又沉沉睡去。
我惦记着法耶医生,晚上基本没有睡。第二天一大早,我再次来到他的房间,只见他头歪斜地躺在床上,旁边一堆呕吐物,大便又拉在了身上。我赶紧喊他,他还是醒着的。我马上给他测量血糖,血糖仪显示出错信息,血糖仪不工作了!我再检查他的脉搏,糟糕,脉搏摸不到了!我立即听心脏,心跳每分钟111,我知道这是脱水引起的心脏代偿。我们必须去当地的一个小医院了!
我们把法耶医生送到了当地的一所医院,我向医生报告了病情,法耶医生有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那里没有任何实验室设备,我只能凭经验处理。他的血糖仍然是74,我要求马上口服橘子汁,医生告诉我,医院没有,必须上街去买。我说:“请马上去买,还要静脉补液,病人昨天又吐又泄,糖尿病脱水严重。”
医生说,“那好,我开处方,请你们去药房付钱,我们马上开始补液!”原来在非洲的医院,没有任何储备药物和食堂,所有的药物和食品必须当场购买。
心电图导联连到了四肢,唰唰的响声让我揪心,法耶医生一直用手指着心脏说:“心里难受。”我接过心电图,飞快地扫描了一下,欣喜地告诉法耶医生:“没有问题,只是心动过速,没有其它问题。”我把心电图拿到法耶医生的眼前,他看了一下,嘴角向上翘起,轻轻地笑了,他知道他暂时不会有问题了。
继续法耶医生的遗愿:服务穷人
太阳一会儿就升得老高,我的心一直在纠结,怎么办?我是把法耶医生留在这里,我去看病人?还是先抢救法耶医生?太阳的热度越来越强,在这丛林深处,华氏117度是每天惯常的温度。我擦了一下大汗淋漓的额头,附身在法耶医生的耳旁说:“我该走了,麻风村还有300个病人在等我。”
我飞速赶到了麻风村,几百个病人像黑压压的云彩一样,笼罩着医院的门口。我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工作,病人越来越多,为了可以尽快看到我,争夺着要求排在最前面,喧闹声冲击我的耳膜。他们知道,有些极重的病人,我们不一定看得了,我们就会掏出现金,让他们去大医院看大夫。可是他们往往把钱留下,不去看医生,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病人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我深深地知道,我的病人没看到我绝不会离开,我只有加快速度。稳准快是我的要求,幸好一个当地的护士帮忙量血压、测心率,大大加快了我的速度。一个小时,已经看了20多个病人,好在他们大部分都是发热头痛之类,没有让我费心熬神的疑难病症。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我的翻译安娜姐妹拿起电话,是从医院来的。突然她脸色煞白,对着我嗷叫了一声,把电话摔在一旁:“法耶医生死了,心肌梗死!”瞬间我的精神崩溃了,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声痛苦的尖叫从我的心底深处发出:“法耶医生,法耶医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把头伏在桌子上,双手试着去堵住双眼的泪水,两肩不停地抽动,“法耶医生,你怎么就走了呢?我不应该让你来这,我真不应该呀!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来,一起回吗?”
莫扎特的《安魂曲》似乎在我耳边响起,一个孤苦无靠的灵魂,在痛苦的深渊里哭号挣扎。到处都是漆黑的一团,我要突围,要去一个光明的天家!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污暗,没有一个肩膀可以靠一靠,没有一堵墙可以依偎。大脑是清醒的,却无法找到光明!莫扎特的灵魂在漂游,厉鬼在撕扯他的生命,灵魂之火终于熄灭了,留下一股青烟,他的生命不再,幸好他的学生Sussmayer苏斯迈尔的灵魂中流淌着莫扎特的血液,接续他的遗命写完了《安魂曲》最后一章。
门口传来一阵阵哄闹声,病人的吵嚷让我又从痛苦的深渊里回到现实。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哭泣,法耶医生来麻风村的目的是什么?是要给他们看病,服务他们!我抬起了头,对安娜说:“我们继续看病人。”
我也不能停止,我也要向苏斯迈尔学习,要用我的生命来写完法耶医生用鲜血书写了开头的这部书。
一个约莫40岁的妇人来了,我听了她的肺部,满肺湿罗音,发热五天。我的诊断是肺炎,我想给她十四天的抗菌素Amoxillin,可是我怎么都算不出十四天的药物总数,如何给药?我想了足足五分钟,还是算不清楚,我呜咽地说:“我的大脑不工作了。”我强迫自己继续看病,一个一个地看,辛辛苦苦地看,聚精会神地看。我机械地问病史,像一块木头一样开处方,麻木的大脑强迫自己继续工作。我是在继续实现法耶医生的愿望:服务穷人。
电话铃又响了,肯塔古省的卫生部门长官电话:“请立即停止看病人,你们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不,这是法耶医生的愿望,他要我这么做的!他死了,还有我,我要代替他继续看病人!”我揉揉红红的双眼,语不成句地说。“不行,请立即停止!我们心里也很难受,他是我们的英雄,但是,请你立即停止!如果你不停止,村里的人会觉得你们不在乎法耶医生的死!”
我们不得不告诉满脸沮丧的麻风村酋长,我们必须停止看诊。酋长似乎不动声色,说了一声:“死亡是人生路途的一个里程碑,不要难过!”
英雄终于息了世上的劳苦,去了天国。他和我们的团队一起工作十几年,和我相识五年,我们一起谈论上帝的赦免和恩典,我们一起祷告,一起说阿门!
当我写到这里,满脸笑容的法耶医生好像依然站在我面前,我又想起了非洲的麦子。一粒麦子的伟大在于它里面蕴藏着一种令人赞叹不已的东西,那就是:生命!
耶稣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死不是结束,一粒麦子埋进了生育它的土壤,就会发生一连串生命的奇迹:胚根突破种皮,向下生长,形成主根;胚轴向上伸展,形成茎叶,进行光合作用。过不多久,在它的穗上就会结出许多饱满的子粒来!一粒麦子死了,却孕育出成千上万的籽粒!“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丧生命;在这世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守生命到永生。”
法耶医生的生命是一颗非洲的麦子,落在地上已经死去,却孕育出我的生命和爱心。在我的身体里有两条生命,一条接续于法耶医生,一条是由法耶医生改变了的我自己的人生。五年前开始,我们两人一起去麻风村和其它地方救治穷人。那时我们是两个独立的灵魂,现在我们合二为一了。我立志今后每年都会带着耶稣基督的爱,去麻风村为穷人服务。如果我不出现在那里,就是对生命的辜负!
要真正体验生命,必须站在生命之上,要向高处攀登,俯视下方,像法耶医生一样摆上爱心和生命,为了改变别人的生命而努力,这才是真正享受美妙的人生,才是最大的幸福和荣耀! 人的生命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如果没有爱,没有给大地带来温暖,没有给别人带来生命的希望,再长的寿命也如白开水一样寡然无味!
我梦想有一天,我有了足够的金钱,我一定要在法耶医生工作过的地方,建一所“法耶医生纪念医院”,我知道,他不在乎,但我要这样做,让他所爱的同胞们纪念他。
非常感谢《境界》对我们的报道,让全世界许多人关注和支持我们五年来的工作,目前我们的技工学校第一栋一万平方英尺的教学楼已完工,即将开始学生宿舍的建设。麻风村和达卡的医院也已投入使用,请访问:www.africacriesout.org,您也可以用各种方式继续帮助我们,参与同工。
最新文章
- · 人人需要属灵导师——《
- · 教师节:“师者”理当被
- · 看了这回应,才更深地感
- · “汝州怪鱼”被抽干的湖
- · 地球发高烧,我们会怎样
- · 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灾难
- · 龙漕沟悲剧能否唤醒岁月
- · 七夕节的反思,到底是谁
- · 我不就是“二舅”吗?二
- · “七夕节”与爱情并没有
- · 七夕,从崇拜到文化,还
- · 我的“二舅”也是个人才
- · 为什么恶人会活得很好?
- · 以外貌待人的世界,连遇
- · 在端午节面对屈原的天问
- · 历史在这里沉思不已
- · 改变的信号 ——我们何
- · 灾难、痛苦与死亡
- · “妇女节”的意义,与人
- · 这个情人节还缺点什么?
图文文章
热点推荐
- · 牧师的婚事
- · 婚姻,是一次对神的等候
- · 一不小心就做了“犹大”
- · 请你们为我们祷告
- · 传道人的十大挑战和一个福分
- · 撒旦声音的特征
- · 林书豪为上帝打球
- · 彼得为什么跌而不倒?
- · 供应传道人的生活
- · 爱情,大水不能淹没
- · 侍奉的功课
- · 最美丽的等候
- · 一位18岁青少年的见证
- · 彼此接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