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向爱的怀抱
恐惧但渴望爱的童年和少年
我生长于佛教及中国民间宗教的家庭环境里。我整个成长过程中,极少感受到家人的爱。在我印象里,一直到我出国前,我非常怕爸爸妈妈。看见他们,如同老鼠看见猫。他们对我极少有笑脸,经常不是打,就是骂或者吼。我对他们一直唯唯诺诺,基本上不敢顶嘴。
爸爸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奶奶在我5岁多时暴病过世。我记事早,对奶奶有一些记忆,却没有一点慈爱温暖的印象。我1974年6岁上小学一年级时,爷爷和叔叔姑姑们的家,就在我们学校门口。爸爸妈妈我和弟弟的家,对6岁的我来讲,要走十几分钟,在同学中算是很远的。因为爸爸爱睡懒觉,爸爸妈妈基本上都是很晚上班,也很晚下班。他们要我放学后去爷爷家吃饭,他们下班时,顺路从爷爷家接我。
当时奶奶虽然过世,奶奶的姐姐,就是我的大姨奶奶住爷爷家一段时间,帮忙料理家务。因为从来没有从爸爸及他的亲人那儿品尝到一丁点爱和温情,又非常怕爸爸妈妈,我放学后,背着书包,战战兢兢地走进爷爷家。二叔(爸爸的大弟弟)冲到我跟前,凶神恶煞地盯着我,叱责道:“又到我们家来干什么?混饭吃?滚出去!再不滚我就要打人了!”我四围看看爷爷,大姨奶奶,叔叔和姑姑,他们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冷眼旁观。二叔不停地训斥,有时干脆用手推。我只有强忍着泪,转身离开,一路哭着回去。
我没有钥匙,一个人饿着肚子,蜷曲在门槛上。那时没有电灯,秋天的傍晚,夜幕下院子里,各家关门闭户,凄凉冷清。驴子冷不丁高鸣一声,吓得我直哆嗦。我呜呜咽咽地哭,却不敢大声,怕被坏人听见。终于,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回来了。爸爸一看见我,就没好气,大声斥责道:“吃了饭没有?”我胆怯地回:“没有,被二叔赶出来了。”爸爸怒吼:“这么笨,赶就走哇?!”他继续咆哮,妈妈忍不住接腔,跟爸爸大吵一顿。整个过程,我觉得都是我惹的祸,我真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爷爷那时五十出头,身强力壮。他每个月可以拿一百多块钱工资,比爸爸妈妈的工资加起来还多。他每天很早上班,所以下午我放学回到家时,爷爷小叔小姑都在家,在做晚饭。他们的晚饭经常在爸爸妈妈还没有回家时就准备好了,一般都是两三个菜一个汤,加上米饭和稀饭。那时没有零食,平时的饭菜缺肉少油,我一般都处于半饥饿状态,特别是下午放学后。看着爷爷桌上摆好的香喷喷的饭菜,七岁的我更是饥肠辘辘了。我心里多么希望爷爷小叔小姑其中任何一个人叫我跟他们一起吃饭,但我外表却装得镇定自若,因为我清楚他们厌恶我,我不敢抱希望。他们盛了饭,准备吃了。我从他们的眼色神情中看出,我这时该离开他们的厨房了。爷爷突然吆喝一声:“勤!你爸爸妈妈回来了!”我站起来,拔腿就跑,赶快去向爸爸妈妈报到,因为我非常害怕爸爸妈妈。我的后脚一离开厨房,就听见“啪”的一声,爷爷的厨房门关上了。接着是嘎呲嘎呲上门栓的声音,而爸爸妈妈弟弟,连一个影子也没有!这样的场面,天天上演,每次都是同样的内容。我的童年和少年,充满了这样大同小异的故事,有的再加点暴力。这些事,爸爸都知道,但他置若罔闻,熟视无睹。
虽然爸爸的家人欺负我时,妈妈会愤怒,有时会跟他们吵架。如果有可能,她会尽量保护我。我5岁,奶奶还没有生病时,妈妈曾经在外地工作过半年多。虽然她爱弟弟远胜于我,她却带着我,把弟弟留在爷爷奶奶家。我长大后提到这事,妈妈的解释是,怕奶奶把我毒死了。但妈妈仇视我,她把自己婚姻的不幸归罪于我,她经常无缘无故的用最恶毒肮脏的话大声咒骂我。我从十二岁起,一般家庭主妇做的所有家务活,我都做,邻居们对我赞不绝口,但这并没有让家人对我的态度好一点。
我上高中时,妈妈仍然经常莫名其妙地对着我破口大骂,一骂就是几十分钟。我站在小院子的中间静静地听着,不敢回嘴,不敢哭,也不敢走开。院子门大开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时不时地探进头看看发生什么事,我羞辱痛苦的恨不得自己马上死了才好。每次妈妈骂够了骂累了走开了,我可以离开了。我进到房间里,就找电插头准备自杀。这时候总有一种心灵的声音清晰地告诉我:现在死了去的地方,还没有活着的地方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在那种环境中生活,我学会了察言观色,强作欢笑。等妈妈心平气和时,我多次哀求她,求她以后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再骂我,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冲着我发火。这样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或者能把院子门事先关上。但妈妈鄙夷不屑地说:“你是我生的我养的,你的骨头和肉都是我的。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打死了也活该!我为什么要先跟你打招呼!?”
童年和少年的我,就像沙漠上的一株小草,干渴地快枯竭了。我的心灵深处多么渴望爱的滋润!但我不知道到哪儿去找爱。我外面装得镇定自若,若无其事,甚至阳光灿烂,经常用微笑或者大笑来掩饰尴尬羞辱和内心的苦楚。因为我怕别人知道了,更加欺负我,瞧不起我。
从小思考生命与死亡
因为妈妈的影响,我从小就相信鬼神。我的成长过程中,经历过许多熟悉之人的死亡。我从小生活在平民窟里,街坊邻里,大人们为生计奔波忙碌。夏天放暑假了,孩子们自己在家,很少有大人管。孩子们常常搭伙去河里游泳炸鱼,每年至少会淹死炸死一个小朋友。这里只讲其中一个故事。
1982年6月,中考的前一天,学校放假,准备考场。我下午去学校看了考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家和学校之间,是我们当地的医院。街道很窄,只能勉强并排挤两辆汽车。那天是个阴天,下着蒙蒙细雨,但多数人没有打伞。突然迎面跑来一辆两轮平板车,被拉着飞奔医院的方向。我一向好奇,急忙伸头越过车栏板去看。我的天哪!我邻居一个长我一岁的男孩,躺在车上,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他喉咙上一个大血洞,本来是男性生殖器的地方,也是一个大血洞。接着又奔来第二辆,第三辆平板车。车上躺着的也是我的邻居男孩,都是浑身死灰色,一动不动。一个肚子大开,肠子流在外面;一个缺胳膊少腿。原来邻居的四个男孩,趁着那天放假,一起去河里用雷管炸鱼。雷管扔进河里没爆,三个男孩拿着雷管检查,结果出事了。
那天晚上开始,连着的三天,三个家庭,都搭起丧棚办丧事。喇叭声,鼓声,锣镪声,鞭炮声,哭嚎声,不分昼夜,此起彼伏。让本来就有严重失眠症的我,根本就无法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幼小的心灵,一边惧怕鬼怪,一边思想生命的出路。这些经历,让我从小就深深地认识到生命的脆弱无常,黄泉路上无老幼,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渴慕着永恒和超越今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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