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
后现代主义因为对一切客观现实不再抱持肯定或不确定的态度,于是整个后现代的特征,就变成了“主观”的或主观主义的,我们熟知的浪漫主义和存在主义就是主观主义的一种。总体来说,后现代是倾向主观的,无论是艺术、美学、哲学还是宗教,全都往主观主义这边靠拢。
在教会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到,后现代的教会很注重主观的感受和经验,他们喜欢温柔的、浪漫的诗歌;他们喜欢疯狂的、激情的音乐;他们喜欢经历一些特殊的事情;他们希望在教会中感受到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氛围。
有的人把教会装潢成KTV的样式,绚烂的聚光灯、装备齐全的乐器和声控系统、诗班与舞蹈班,应有尽有;他们的祷告词变得很浪漫,他们对信仰的表述也很浪漫,他们甚至把耶稣也刻画为一个浪漫的救主——穿着拖鞋,缓缓地走在沙滩或草地上,牵着你的手,海面上的微风不时地抚摸你的脸庞,然后你们坐在一起,互相交谈——,救主从不会谈起你的罪、公义的审判和地狱的刑罚,祂只会关心你、保护你、聆听你的心声,然后鼓励你、帮助你。
教会开始搞起小组,尽量把小组装扮成一个家,肢体之间互称“家人”,大家一起玩耍、一起分享心声、一起祷告等等。教会的墙壁上开始贴满各种活动和游戏的照片,教会的装饰越来越温馨,很有家的感觉,与我们对圣殿的印象格格不入等等。
在认知层面——自我认知或对真理的认知,人们的表述也开始变得主观起来:例如我觉得我丈夫已经不爱我了;我觉得上帝是一位暴君;你能告诉我你的感受吗?;我的心情现在真的很糟糕;我觉得你的看法是有问题的;我觉得圣经并不是无误的;我觉得你的信仰并没有科学依据;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做下去;我并不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是错的;我觉得你肯定背叛了我……。
我们80后都听过一首老歌,叫《跟着感觉走》,这就是主观主义的典型口号。后现代的人都很擅长跟着感觉走,自己感觉怎样就是怎样,感觉怎样好就怎样行,感觉一个人还不错或者对一个人很“有感觉”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对方上床、跟对方结婚,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人还是动物。
广告也不再呈现客观事实,而是集中触发你的感觉和欲望,什么“你值得拥有”、“越活越年轻”、“这,就是我”等等。更糟糕的是,在后现代,感觉没有对错。
“我觉得”和“我认为”(有时候所谓的“我认为”其实就是“我觉得”的翻版)在后现代已经逐渐成为人们用来表达自己、事实和真理的一种惯性思维了,这些词汇非常强调人的主体性,这与后现代的主观主义倾向是一致的。
虽然中文对“我觉得”的表达并不明显,例如在表达自己很热的时候,我们会直接说“好热啊”,但是英文就会把感觉表达出来——“I feel hot”,中文会直接说“我很伤心”,而英文也会把感觉的词汇表达出来——“I feel bad”。
这些是语言方面的差异,语言的差异的确也影响人主观的程度,但是总体上来说,东西方都倾向于主观,只是表达方面不够具体,有些主观的因素就更难分辨一些。你听中国人说“好热啊”的时候可能会以为热是一种事实,因为里面没有关于感觉的词汇,但是你听英文就知道对方正在表达的是一种感受。
正因为主观主义潜伏在我们每个人的言语背后,受主观主义影响的我们就更要留意,我们和我们的家人所表达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一种感觉还是一个事实。当夫妻一方说“你不爱我了”的时候,对方到底是在表达什么呢?是一种感受还是一个事实?
当一个人在你的公众号上骂你的时候,对方陈述的是客观事实,还是对方把自己的愤怒用一些没有事实根据的文字表达出来呢?当一个女孩儿对一个男孩子说“我觉得你人很好”的时候,她真的知道对方是个品行优良、行为端正的人,抑或她只是把自己对男孩儿的青睐表达出来呢?显然,这类事情并不是很容易分辨的。
我见过、也经历过太多的争论、冲突、矛盾,而发生冲突的双方都以为自己是客观的,好像自己陈述的都是事实,然而这些所谓的客观事实背后所隐藏的,乃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情绪,当一个人被这类情绪控制以后,就会利用自己所知的一切来攻击异己。
这类论调看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这个东西从来都没有缺席过。在许多情况下,不是对方真的错了,也不是对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我觉得你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就算对方没有问题,只要我觉得你有问题,你就是有问题。
也许这人真的陈述了一些部分事实,这完全是可能的,但是部分事实永远是全部事实的天敌,所以圣经说:“先诉情由的,似乎有理。但邻舍来到,就察出实情。”(箴18:17)
一个被情绪所掌管的人所使用的部分事实,永远是有利于自己的事实,或者永远是有利于自己的那一面。
“我觉得”这个短语虽然很简单,但是却可以表达出许多层面的事物。
第一,“我觉得”能够表达一个人的感官知觉所经历的事物。当一个人在车祸中被撞断了腿,他会喊叫说“好痛啊”。痛是一种感觉,但是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情况还会怀疑这个人的表达不准确,或者认为他是在撒谎。为什么呢?因为他的表达是建立在身体的反应上,他身体的变化是可见的,建立在生理反应之上的感觉是相当准确的,我们基本上都认为这是一种常识。
当一个人连续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二十四个小时,然后他说“我好困啊”,你不会怀疑对方的感觉有问题的;当一个人切菜切到手指的时候说“好痛啊”,你也不会怀疑对方的感受有问题。
总之,生理机能是不会对我们说谎的,当“我觉得”等表达感受的词汇与生理机能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基本不用任何质疑。总不会有一个女人痛经的程度严重到一个地步躺在床上打滚,她满头大汗、以颤抖的声音告诉你“我好痛啊”,然后你还怀疑她的感觉有问题吧?所以,这个短语经常被用来表达一个人的感官所经历和察觉到的东西。
另一方面,这个短语也可能只是用来表达一种猜测而已,例如“我觉得快要下雨了”、“我觉得你的身体状况可能没有以前好了”、“我觉得你好像长高了”等等。这些猜测可能是真的,我们也需要经常这样使用猜测性的表达方式,这本身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即便没有下雨,即便你对他人的身体情况判断有误,也不会怎么样。
第二,但是,如果有一个女人对你说“完了,完了,我觉得我的丈夫在故意与我疏远,我觉得他已经开始厌烦我了,他最近总是很晚才回家,而且回家之后对我的态度也不是很好,总是不喜欢和我说什么话;我觉得他可能在外面有人了,我觉得他想抛弃我们母子俩。而且说实在话,我并不觉得信仰现在能帮得上什么忙。我现在感到自己被丈夫抛弃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正在表达的是身体的感官知觉所接收到的事物吗?不是的。是事实吗?的确,他的丈夫总是很晚才回家,而且不怎么说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是很晚才回家、不怎么说话、脸色不怎么好看就代表他出轨了?就代表他要抛弃妻子了?就代表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发现,这些事之间根本就没有必然关联。
这个女人表达的并不是事实,而是她自己主观的感受和自己的情绪而已,然后用她自己主观的感受和自己的情绪来扭曲事实,来达到她自己所惧怕、但是又很相信的结论。其实这个丈夫很可能就是加班或开会太晚,或经历了什么不顺的事情,回到家之后不想说话而已。
虽然我们很轻易就能够发现这个女人所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逻辑的必然性,也知道她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恐惧、不安、以及对上帝没有信心,我们也觉得这样做根本就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但是这样的事情却经常在我们的生活中上演着。
例如一个妻子对丈夫说“你不爱我了,你就是不爱我了”。丈夫可能很纳闷,她到底是怎么了,他什么也没做啊,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再例如一个丈夫看了对面走过来的年轻女孩儿一眼,妻子立刻抓住他逼问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再例如,一个丈夫因为自己的妻子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立刻照做就大发雷霆,说妻子不顺服他等等。这类只凭感觉、情绪得出结论的例子比比皆是。
第三,“我觉得”能够呈现出一个人的想法和信念。在第二点一开始举出的例子中,那个妻子说出来的一系列的“我觉得”不仅呈现出她的情感状态,同时也呈现出她的想法、动机和信念。她对现象的解释就是她的想法,她凭着感觉、借着她丈夫的一些表现而得出一些没有根据的结论。我们人人天生就是诠释者,我们看到事实之后就会主动地做出相应的诠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诠释都是有根据的,许多的争论都是诠释不同的问题。
像是这个妻子的诠释就是有问题的,这种错误的诠释也一定会让她走入谷底,难以自拔。她的信念是什么?她似乎并不怎样信任自己的丈夫,她只是单凭一些模棱两可的迹象就断定自己的丈夫可能有外遇、要抛弃自己和孩子等等,她好像很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个很容易出轨的人,她好像很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轻易地抛弃自己,她好像也很相信信仰对于她所面对的问题是无能为力的。
人们透过事实所作出的结论通常都是自己所相信的,换言之,人们总是用事实证明自己所相信的事物,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信心,人们也会去做。她所相信的使她使用那些事情得出她所相信的结论,换言之,她的“我觉得”其实是“我相信,事情肯定就是这样的”。然而,无论是她的想法还是信念,都不是事实,而且不是全部事实,她只是一厢情愿地这样做而已。
要得到正确的评估,就必须收集大量的事实,然后对事实做出仔细的评估,最后才能得出合理的答案。但是“我觉得”这种主观的感受并不会尽力收集大量的事实,也不会按照真理来评估这些事实,而是假设自己所看到的那部分就是事实、事实就是这样的,然后用自己的信念来合理化自己的评估,最终得出自己所预设的结论。这是我们每天都在做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对自己的感觉语言多加注意。
第四,“我觉得”可以呈现出一个人的欲望。当一个人说“我觉得我应该买一套房子了”、“我觉得我是时候该离开父母了”、“我想过一个更加轻松的生活”、“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接纳出轨的配偶了”、“我觉得我爱上了她”、“我觉得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等等的时候,他们所表达的不只是自己的期望、计划和理想而已,他们也正在表达他们的欲望。尤其是当他们的这些想法被挫败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一定能说明他们心里的欲望是什么。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该买房子的时候,他所考虑的可能并不是家庭真正的需要,而是人家都有房子了,如果我没有会被人歧视,或者房子是成功的标志。换言之,他在维护自己的名声或追求成功。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该离开父母的时候,他可能并不是按照圣经的要求离开父母,而是他已经厌烦了父母的唠叨和掌控,他想脱离掌控。换言之,他在寻求脱离上帝安置在他上面的权柄,独立自主。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无法接纳出轨的配偶的时候,他可能并不是因为配偶不悔改,而是可能他想另找一个配偶。换言之,他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和利益。
当一个觉得自己爱上了某人的时候,他可能并不是想和对方进入婚姻,而是想和对方上床而已。换言之,他只是想满足他的性欲。
【请思考以下几个问题】
1、你能分辨出身边的文化和教会中有哪些强调主观的事物吗?
2、你惯于用怎样的思维来表述自己的想法和信念?
3、“我觉得”这一类的表述方式可以呈现出哪几个方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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